顧崢眉頭一跳，臉色有些難看地看著陳綺貞，“容太太，你想說什麽？”

兩個人隔著空氣，好像無聲地較量著。

顧若淺都感覺到了他們的不對勁，慌忙溫和道：“媽，我爸的那些事情，我已經知道了。那些，都是……誤會。”

“誤會？”陳綺貞極為諷刺地咀嚼著這個用詞，目光冰冷地緊盯著顧崢，卻對顧若淺說：“你知道什麽？知道你爸就是個狼心狗肺？他以前，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混！害人不淺的毒販子！”

“媽！”顧若淺急紅了眼，有些擔心地看著顧崢，“真的是誤會！我爸當年做的那些事，都是有原因的！”

“原因？”陳綺貞哂笑道：“什麽原因？你知不知道，就是他殺死霆琛的親生父親的？！”

“什麽？！”顧若淺一臉驚駭，瞪大眼睛怔怔地看著陳綺貞，但瞬間，她還是明白了。

容霆琛是那個警察的兒子！

難怪，他每次見到顧崢，都沒好臉色！原來，他是把她爸爸當成了他的殺父仇人。

顧若淺蠕動了一下嘴唇，不知道該怎麽開口，她有些猶豫地看向顧崢，“爸……你說句話吧。”

顧崢的臉上布滿了陰霾，但整個人很平靜，聽到她的話，就緩緩擡頭，朝陳綺貞笑了笑，“容太太，我不知道霆琛是怎麽跟你說的。我想，誤會既然已經產生了。我說再多，好像也沒什麽用。當年，我跟葉長信認識的時候，他的幾個同事也在。你如果有什麽疑問，可以去查查看。”

“你跟葉長信認識？”陳綺貞納罕道，“怎麽可能？！”

“容太太，你有沒有想過——我顧崢明明是顧家的少爺，為什麽會成了臭名昭著的李友明？顧家雖然不能跟容家比，但殷實的生活還是有的。我好端端的，為什麽要放棄這樣的生活，去做一個刀尖舔血的毒販子？你不覺得——這一切，很不合理嗎？”

陳綺貞楞住了，這些問題，她以前也不是沒想過。只是，那時候她給顧崢定了罪，自然是不在乎其中的原因的。

現在，這些問題，卻像一根根纏繞的藤蔓一樣，難以理清。

一時間，她有些頭疼。

她想不通這些問題，便疑惑地看向顧若淺。

“媽，其實……”顧若淺遲疑道：“我爸以前是警局以志願者身份找來的臥底。”

“啊？！”陳綺貞大驚失色，整個人都往後陷進了沙發座椅裏，始終震驚地看著顧崢，“這怎麽可能？！如果他是臥底，那……”

她突然捂著嘴，失聲痛哭了起來。

那些年，所受的委屈，好像一下子都湧到了眼前。

二十出頭就未婚先孕，孩子的爸爸還是一個混黑道的，走到學校，就連學生看她的眼光都充滿了異樣。校長更是以她為恥，在她連聲的哀求中，毅然決然地開除了她。身邊的朋友，沒有一個人理解她；就連家人，也對她充滿了怨恨……

那時候，天地昏暗，看不到一絲希望。

她想去找他，卻不知道他在哪裏。就連他的家在哪裏，她也是一無所知。

最後，只能黯然離開家鄉，一個人艱難地生下孩子，艱難地生活。

生活的苦，澆滅了愛情的火焰，讓她意識到——愛上李友明，是這一生中最大的錯誤。而那條新聞，更堅定了她的想法。

她覺得，在認識李友明的時候，她就應該毅然決然地舉報他。也就不會害死那個警察了。

所有的後悔，加諸到一起。讓她覺得，葉林偉會成為孤兒，也是她的錯。

為了彌補這個錯，她做出了一個雪上加霜的決定。以至於，讓這一切都變得無法收拾。

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，莫過於這一切的痛苦都是不必要的。

像是一場噩夢突然被叫醒，陳綺貞整個人都陷入了虛實難分的混亂，令她抓狂，令她瘋狂。

如果那時候她就知道了真相，一切又會變成什麽樣呢？

她也許會耐心等他回來……

那麽，後來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。

陳綺貞感覺胸口堵得厲害，好像要爆裂開來一般，一陣陣地喘不上氣。

“媽！”顧若淺臉色一沈，就扶住了她，不停地撫著她的後背，幫她順氣，“你怎麽了？你沒事吧？”

顧崢有些錯愕地看著陳綺貞的反應，一臉迷茫，“容太太，你……沒事吧？”

聽見顧崢的聲音，陳綺貞驀地擡頭，如夢方醒。

縱然知道了真相，又能怎麽樣？這一切，還是已經發生了，永遠也無法改變。

她現在已經是陳綺貞，不是張利敏。她是容四海的太太，註定和眼前的這個人沒有交集，而心中的那點愛，早在這些年對他的恨中消磨光了。她如今有的，也不過是對這命運的一絲憤怒和無奈罷了。

除了接受這不公的命運，她還能做什麽？

陳綺貞艱澀地扯了一下嘴角，擦了擦眼淚，“沒事。只是覺得——老天爺，真會開玩笑。”

顧崢嘆了口氣，“葉長信那件事，是意外。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面前，但是我無能為力。不過，有機會能見到他兒子，我這輩子也算是沒什麽遺憾了。”

“爸，見到霆琛的時候，我會好好跟他解釋清楚。當年的事，不是你的錯。我想，他一定會想清楚的。”顧若淺道。

車子徐徐開進容家別墅裏，容四海就站在別墅的門廊下面，面沈如水地看著他們。

“容先生，您好。”顧崢走上去，朝他伸出手。

容四海掃了他一眼，似乎有些嫌棄，但皺一皺眉，還是和他握了握手，勉強笑了一下，“顧先生，久仰。”

他的目光，隨即越過顧崢，看向了後面的顧若淺。

“容先生！”顧若淺身子矮了矮，有些緊張地叫了一聲。

“傻瓜！”陳綺貞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都是一家人了，還這麽生疏幹什麽？叫——爸爸！”

顧若淺臉上泛紅，垂了垂眼，赧然叫了聲：“爸爸！”

容四海的目光柔了柔，微微笑起來，“霆琛在樓上，叫下人帶你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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